时值隆冬，雪覆满山。
镐京以东一百四十余里之外的戏水畔，有一处犬戎军的临时营寨，周围岗哨密布。
距离此地不远的一处高地上，缙黎匍匐在地，一脸嫌弃的闻了闻身上的皮甲，他这一身毛领皮甲是不久前从一个犬戎军身上扒下来的。
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社畜，尽管穿越到这个朝代已经三天，缙黎对眼下所处的环境仍有些无法适应。
毕竟三天前的晚上，他还在公司的格子间里加班，不过眯了一觉罢了，再睁眼时，却只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。
不仅如此，还被绑定了一个逼着他完成【首杀任务】的系统。
缙黎把毛领往外拽了拽，那上面沾着冷凝的血液，在低温下冻得僵硬，偶尔还会戳到脖子。
与这里不同，山崖下的营寨里灯火通明，篝火上架着整只全羊，冒着炊烟，还有载歌载舞的欢呼声。
这些家伙这么高兴，想来真的是抓住了什么大人物。
缙黎心中默默呼唤着系统，向它确认道：你确定褒姒就在这个破营寨里吗？
但如他所料，这个狗系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让我救人，你倒是先给点儿提示啊！
就在缙黎回忆祖安语录时，大地忽然震动起来，犹如万马奔腾一般。
“地震了？”缙黎喃喃道。
话音刚落，却听山崖下一阵悲切的龙吟贯彻山野，紧接着一道霞光从犬戎大营中闪过，一条墨色巨龙从中腾空而起，裹挟着泥土、砂石、残雪、浮根。
墨色巨龙在犬戎营地上方一圈圈盘旋着，龙尾砸到崖壁上，击落山石滚滚。
一时间，烈风撒霰，尘草漫卷，五色遽起，冥火骤彰。
巨龙仓唳之下，几有山摇地动，林麓崩摧之势。
山谷间回声阵阵，栖息的飞鸟纷纷惊起，振羽而逃，只是没飞多久便倏忽堕地。
山林间的各种走兽乌合狼奔，犹如发狂一般四散逃窜。
缙黎被这声号泣一震，登时气血翻涌，险些没有站稳。
四下烟尘漫卷，他咳了几下，“系统？系统！你看见龙了吗！这里不应该是西周吗？怎么会有龙？！”
系统这次倒是给了点儿回应，缙黎眼前出现一行字：无从得知。
随即滋滋的电流声响起，那行字迹一花，消失不见。
坑爹系统！
缙黎心中暗骂，随即皱起眉，看向身旁的少年，“现在怎么办？”
那少年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，眉心微蹙，“再等等。”
缙黎点了点头，握住手边的彩杆长戟。
这一切，还得从三天前说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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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前，缙黎昏昏沉沉的睁开眼。
他本打算起身倒杯咖啡，结果刚一坐直就撞到了头。
一阵头痛欲裂后，缙黎揉了揉眼睛，慢慢适应了昏暗的光线。
他这才发现，头顶上是一块木板，背后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，而自己刚刚就躺在这两者中间的空隙里。
他从空隙中爬出来，只见到了一片狼藉的战场。
山路上倒伏着数不清的尸体，野火灼烧着尸骸，有的骨肉可见，有的残留着余烬。
空中有群鸦盘旋环绕，往来啄食这些尸骨上的肉。
余烬融化了积雪，混着血水渗进土里，血腥和焦糜的味道与时有时无的腐臭味儿搅作一团，熏得缙黎几欲作呕。
零零散散有几个身穿白色皮甲的游卒，顶着这令人作呕的味道翻找着尸体，割下上面的耳朵。
他捂着嘴撇开头，却发现刚才他撞到的不是什么木板，而是一辆造型古老的战车。
车架陷落在一个洼地里，马匹倒毙在旁，周围散落着旗帜，边上还伏着几具身着红袍铜甲的死尸。
缙黎转头扫视了一圈，像这样的尸体，周围还有无数。
三百具？五百具？还是一千具？
他数不清。
缙黎咽了口唾沫，扣住自己的手腕——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凉还是因为初次见到死人，身体有些颤抖。
忽然间，他心头一震，赫然涌入的潮水般的记忆，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。
缙黎摁着太阳穴，努力消化着脑海中的信息——
如今正是西周末年，月余之前，周天子亲帅六师讨伐西申国，不料竟被犬戎大军乘虚而入，一举攻陷了宗周镐京。
周王室被迫东迁，虎贲军随行护卫，犬戎的追兵紧追不舍，双方在骊山之野，展开了殊死血战。
原身奉命驾车掩护天子离开，岂料途中车驾被掀翻，撞上巨石。
所以我就这么穿过来了？真是离谱……缙黎捏了捏眉心，叹了口气。
望着冰天雪地中的尸首，既有虎贲军遗骸，也有异族装扮的犬戎军尸骸，缙黎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悲怆。
即便早已知晓西周的灭亡是历史的必然，可当他身临其境见到这遍地狼藉时，依然想要为之悲叹。
回过神来，缙黎又为自己的遭遇苦笑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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