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可算不得人微言轻，”宗老啧道，“此事也是陛下的主意？”
“您老说笑了，昨日才和潮墨吃了酒，奏章还未送出，陛下怎么会知道。”
“怕是他知道了，也和你想的一样。”宗老摇摇头，伸手道：“拿来吧。”
陶县令惊讶，“拿来什么？”
“装什么装，”宗老哼了一声，“你的奏章没有送出，不就是等着老夫在上面签字吗。”
其实还真不是，陶县令原本想让宗老给朝里几名重臣写信劝一劝，他等着把信一起送出。
结果没想到老大人愿意联名上折子，这可真就是意外之喜了。有宗老的背书在，阻力会少上许多。
宗老签好名字，轻叹一声放下笔问道：“此事又是那孩子的功劳？”
陶县令颔首，“医治好番邦首领之女是关键，那孩子当为首功。”
“商队之前去各地求医，闹出的动静极大，原本各路名医皆束手无策，如今却在瑜青这个小小县城被治好，”宗老皱眉道，“你打算如何善后？”
陶县令明白宗老的意思是不想让明悠悠暴露于人前，一个十岁的孩子治好了世人公认的不治之症，这事过于惊悚，更何况若查出她之前拿出的那些东西......
他道：“杨大夫已经找过我，言明医治方法皆来源于祖上传下来的医书，而必要之时，也可以公开他前御医的身份。”
宗老沉吟片刻，“恐怕不够，齐梁两国一向在医术颇为自负，尤其是那几位名医，听说此事之后，肯定会派人来验证。而杨大夫既然在太医院就职过，他的医术水平宫中必有记载，此说法不足取信于所有人。”
“若是只有一次还好，”宗老意味深长地道，“但如果以后再出现如此的奇迹呢？”
陶县令心惊了一下，这样的奇迹......他当然是希望越多越好了。但如此一来，那孩子怕是......
他郑重道：“我想收那孩子为义女，还望老大人您能做个见证。”
宗老眼皮都没抬，“你这只是给她多了一层保护的身份，却还没有解决根源的问题。”
“还是老夫来吧，”他笑眯眯地道：“我打算收她当徒弟。”
陶县令吃了一惊，“不是，您之前不是想让老裴收人家当徒弟吗，而且您老——”
这年纪也太大些了吧。
提起裴山长，宗老就一肚子的气，这事他提了好几次，大徒弟全都当做没听见。
他知道大徒弟心里的想法，无非是怕自己孤寡的命数妨了身边之人，可他这个师父不是活得好好的吗，他一个小辈何必如此迂腐。
之前他也动过自己收徒的念头，可是他怕身体不知哪天就不行了，到时候小徒弟还是要托付给大徒弟照顾，但那就成了师妹，师妹和亲徒弟还是差了一层。
但是现在他可舍不得给别人了。
接触的越多，宗老就越觉得明悠悠可爱，尤其是她笑眯眯数银子的时候。
那孩子爱财，却不贪财，把身边的人都照顾得很好，连他这个老头子都跟着受益。
更何况之前他生病的时候，明悠悠避开所有人，悄悄往他嘴里喂药，他虽然看着在昏迷，但意识其实是清醒的。
清凉的药入口即化，宗老惊讶地感受到自身的变化，随即陷入沉睡，两日之后他缓缓醒来，精神好得仿佛年轻了许多岁。
等他能走动之后，宗老便和陶县令长谈了一次。
陶县令之前只觉得明悠悠很有福气，但事情多了，他也隐隐觉出了端倪。
遇到别人他自是有办法搪塞，可是在老大人面前不敢隐瞒，而且陶县令隐约觉得日后恐怕还需要宗老的帮助。
知道那些新鲜物品与明悠悠有关，甚至下关新镇的繁荣也和她有不少关系，老头儿更加印证了心中的想法，这孩子有秘密。
活得久了，宗老许多问题看得很开。他不愿探究那个秘密，只想护住明悠悠。
余生有了新的目标，老头儿感觉自己一下子又有了动力。
他转头看向护卫大昌：“如今京城里最有名的人傻钱多的主儿是谁啊？”
大昌想都不想地答道：“六王爷。”
宗老：......
这么多年过去了，竟然还是那小胖子。
行吧，那小子人也算不错。宗老把最新画好的一副山水图递过去，“就把这画卖给他吧，回头用银子去置办一些铺面，老夫也要赚钱养徒弟了。”
过了两个月，彩霞已经能够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上几圈，她的腿已无大碍，剩下的就是要养一养骨头。
陶县令的奏折在朝廷里引起了轩然大波，但由于陛下和几位重臣的力挺，经过无数次的争吵之后，最后也算有惊无险地通过了。
朝廷辖下的奴隶倒是好安排，给他们安排一条按功劳上升的渠道便可解决大半问题；但是私人手里的奴隶，想要让他们获得更多的自由，必然会触动主人的权益。
毕竟他们都希望有死契握在手里，才能更放心地用人。
最后朝廷颁布了新章程，若主人推举自家的奴隶，可按功劳予以嘉奖，甚至可赐予官职，这才调动起了民间的积极性。
原本朝廷想调陶县令回来主持此事，但后来考虑到瑜青县的重要性，陶县令自己回绝了这份调动。
瑜青这个被重重大山包围着，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，经过一年多的经营，已经变成了连接齐国和梁国，沟通西域与草原的重要交通枢纽，假以时日，陶县令有信心将其改造为西南第一大都城。
为了这个目标，他放弃了早就定好的升任府城刺史的安排。甚至也拒绝了皇帝让他兼任刺史和地方县令的建议。
刺史的名头太大，容易让人望而生畏，反倒不如县令听起来平易近人，小县衙里谈起事情来也能让人放松许多。
临近夏至，潮墨的商队又要开始启程去彩霞的家乡了。
陶县令之前已经与商队家主谈好，大瑜以锦绣坊的名义来出资合作。
商队陪同潮墨他们来了许多人，平日无事的时候就去附近的河里游泳演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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