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回到家里，把红薯给了儿媳。
“爸，怎么只有五斤？”
\"他们不让代买，必须本人到场。\"
儿媳没有多说什么，拿过自己的身份证往外跑。
“爸，你看着点苗苗，我现在就去排队。”
老人把小孙子抱进摇篮里放着，去了儿子房间看望受伤的儿子。
儿子醒着，睁着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。
老张叹了一口气，把门轻轻关上退出了房间。
拿起一个红薯洗干净削掉皮，切成小块后放进电饭煲里，舀了一点米，准备煮个红薯粥。
做好饭，他把小孙子推进儿子房里，让儿子照看一会儿。
“爸，你去哪里？”
\"我出去一趟，马上就回来。\"
老张没理会儿子再要询问的神情，快步走了出去，他怕再慢一点就会被看出端倪来。
出了家门，他先是迷茫地看了一会儿四周，最后坚定地走向H市跳楼人数最多的海峰大厦。
那里几乎天天都有人从上面往下跳，自己去那的话也不会连累了其他人。
到了海峰大厦，天台上已经站了一对老夫妻。
他们手牵着手，彼此对望一眼，正要往下跳，老张突然叫住了他们。
“欸欸，老哥，大姐，你们等等，等等。”
老夫妻回头看去，对他洒然一笑，然后毅然决然往下跳。
“不要啊。”
哪怕自己也是来寻死的，可是看见两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，怎么也做不到无动于衷。
老张迈开步子，刚跑了两步，就见一个梳着高马尾的漂亮女人一手抱着一人从楼外跳了进来。
老张：？？？？！！！！
老夫妻已经昏了过去，被漂亮女人小心翼翼放在了地上。
她看向老张，问道：“老伯，你也要跳楼的？”
老张回答不出来。
他是退役老兵，上过战场，腹部中了一枪，那时候一心都想求生，不想死。
而现在，他想死了。
对于老张来说，主动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。
“唉，我也不是要多管闲事，只是你们再等等，不要着急，也许一个月之后情况就会好许多。”
“会有什么起色，只会越来越糟糕。”
“洛氏不是已经放出来平价粮食吗？”
\"是啊，可是我们家……\"
老张摇了摇头，不知要怎么说下去才好。
现在大家都能，说出来也于事无补，何必给其他人增添烦恼呢。
“老伯你说说。”
女人走到他身边，在他旁边坐下。
老张背着手，站在烈日照不到的阴凉处，略显佝偻的身板，在阴影下更添萧索。
“我儿子昨日去黑市卖米，遇上截道的，腿断了。我这条老命没了，还可以剩下一口粮食，卖了换钱给他看腿。”
是挺惨的。
天灾之下，最苦最难的从来都是底层老百姓。
“你家里还有什么人？”
\"儿子儿媳，还有一个孩子还在吃奶的小孙子。\"
“那你死之后，你的儿媳和小孙子要怎么办？”
\"他们还有……\"
话出口，老张突然停了下来。
对啊，儿子的腿一时半会好不了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还不会走的孩子，还要照顾下不了地的丈夫，她会有多难啊。
现在治安不好，抢劫盗窃十分常见，他家也不是没有进过贼，被他拿着一把菜刀砍出去了。
要是自己不在了，有贼在进来，儿媳哪有能力驱赶贼人。
老张脑子突然一阵清凉，他看向坐在地上的年轻女人，感谢道：“姑娘你说得对，是我想岔了。”
“您能想明白就好，现在国家已经开始救咱们了，咱们不能先放弃了自己。老伯你加油吧。”
女人拍拍屁股站起身，看向还躺在地上的老夫妻说道：“对了，您帮忙看着他们，等他们醒来若是还想跳，那您也别拦了，人各有命。”
“姑娘？”
\"哈哈，老伯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救了，又不劝他们放弃轻生的念头？\"
\"对啊，姑娘能提点我，怎么就……\"
“因为我看得出来老伯是个心智坚定之人，只是一时迷失了方向。可不是所有人能像老伯这样，我救他们只是给他们再次选择的机会，若再寻死，就没人能救了。”
老张点点头，忽然说道：“姑娘你是姓洛吧？”
\"咦？老伯知道我？\"
\"知道，能从楼外面抱着两个人跳上来，也就是只有洛家的小仙女了。\"
洛芊芊有点难为情了，没想到自己还挺有名的。
“是我是我，老伯咱认识一下，我是洛芊芊。”
“我姓张，叫张桦。”
一老一少双手交握，彼此对视一眼，然后绽开了笑容。
洛芊芊瞧着天色不早了，冲老张挥挥手，和他道别。
“老伯，您保重，我先走了。”
说完推开天台的门，跑下了楼。
老张愣了一下，然后哑然失笑，还以为小仙女会从天台跳下去呢。
他等那对老夫妻醒来，和他们说了洛芊芊的话就走。
他觉得洛芊芊说得对，人各有命，选择权在自己手上。
回到家，儿媳已经回来，在喂小孙子吃红薯粥。
“爸，你去哪了？粥都凉了，快吃。”
“你们……”
“我们都吃了，超市卖的红薯很好吃，你多吃一点。”
儿媳是个风风火火的人，做事干净利索，从不抱怨环境艰难。
儿子受伤到现在，只是沉默了一晚上，第二天又像平时那样做着家务。
“好好好。孩子能吃红薯粥吗？”
小孙子才五个多月，肠胃正娇弱着，老张怕吃出问题来。
“可以，不可以也可以，没道理牺牲咱们就为了他一个吃饱，少喝一口奶饿不死。”
老张不再多说，默默坐在餐桌前吃起自己那份红薯粥。
最后还是留了半碗，端进去给儿子吃。
儿媳红了眼眶，拿着碗筷去洗。
水是没有的，他们把碗吃得干干净净，用半湿的布擦擦就算洗了。
现在这种时候，也没得挑剔，不干不净吃了没病。
第二天天还没亮，就有社区的人敲开了老张家的门。
他们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务工作者，上门为老张的儿子处理腿上的伤口。
在战场受伤都没哭的老兵，这一刻他的眼泪夺眶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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